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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唐天恨沒有消失匿跡十年之久,也就是,如果他走火入魔瘋瘋癲癲的癥狀不需要十年的調養時間,那么北秋閣在江南武林中的地位,還要勝過一疊宗幾分??墒?,若是真是這樣的話,北秋閣不知道還要經受多少年的折磨才能夠有發展的機會。

    唐彩云不僅一身功夫了得,帶徒弟的本事也不差。唐彩云滅了嵐石殿后用了兩三年時使得北秋閣能夠立足于江南,唐彩云因緣際會收留了兩個孤兒,唐彩云將兩人收為弟子常年帶在身邊言傳身教,二人因此也就改姓為唐,正是唐天北和唐天恨。四十多年之后,唐彩云之風流煙消云散,但這兩個兄弟卻逐漸成長起來,保住了唐彩云一手創下的基業。

    二人雖然不能像唐彩云一般睥睨天下人物,但若放眼看去,能夠與之過手的人物也不過四五人??墒侨巳硕记宄词故呛吞撇试谱钣H近的兩人都沒能完全繼承他的衣缽,唐天北心思細膩,更愛專研,但是唐天恨一生所追求的,便是唐彩云所達到的武功境界。

    十多年前唐天恨毅然將北秋閣的重擔丟給唐天北,自己一個人依循著昔年唐彩云的步伐,從江南各地游歷開始,走遍整個江湖。這一走可出了大事,沒人愿意江湖上再來一個唐彩云,更不樂意待見暴發戶一般擠入江南大派行列的北秋閣弟子,唐天恨便一家一家找上門印證武學,有閉門不見的,直接打進去,強迫著別人與之切磋。遇到和善的,唐天恨就笑臉以對,席地而坐和掌門人談起武功心得;遇到冷淡點的,他就干脆打趴別人,翻出別家門派的心法口訣就地參詳半日,看完后丟還給原主自己瀟灑走人。

    不到一年光景,唐天恨就把大半個江南門派摸了個遍,實力不如唐天恨的敢怒不敢言,后來干脆團結在一起,將其種種行跡廣而告之,唐天恨一下子名聲俱毀,所到之處沒人敢開門迎客。他便一家一家打過去,自己的功夫越打越強,而名聲越打越臭,唐天恨意猶未盡,終于選擇拜訪天工城。

    名帖一到,掀起軒然大波,各家掌門趁著唐天恨還未到天工城先組織到一起連夜拜訪天工城華庚長老,將唐天恨種種惡事說個遍,把唐天恨來天工城討教的種種險惡用心一一道來,又趁唐天恨來之前連夜離開天工城。

    華庚久不出門,對此將信將疑,又因為唐彩云的緣故,對北秋閣沒有一點好感,便想借此機會殺殺北秋閣的勢頭。

    唐天恨早早聽到消息,但他還是按期到達天工城,先拜見了風家,和風家當時的三公子風芝令一見如故,二人徹夜飲酒心心相惜,隨后又去拜訪茍家,茍家長老正忙著對付一個十多歲大的茍心塵,心情甚差,把他冷落一旁,唐天恨自覺無趣,便去拜訪華庚長老。

    兩人在密室里相處不到一炷香的時間,唐天恨就走出門,面無表情離開了天工城。

    眾人在去密室看華庚長老時,只見密室中紫煙繚繞,空無一人。華庚長老不知何時已經走到眾人身后,說道,“此事已了,江南從此可以安靜些了。”

    眾人不明所以,卻發現唐天恨從天工城離開后仿佛變了個人,口中念念有詞,不再想著要去上門打架。

    唐天恨在一個秋天回到望君山,彼時閣主唐天北正在釀酒,忽然看見雙眼通紅,面目扭曲的唐天恨沖進來,叫囂著要劍法。

    北秋閣哪有什么劍法,所收藏的不過是嵐石殿昔日的劍訣,可是這劍訣與北秋閣的心法天然相沖,唐彩云當日也說過,他獨創的內功心法,萬般武功皆修得,就是修不得劍。

    唐天北驟然看見離家多日的師弟回來,心中猜測唐天恨在武學上有了新的突破,急于需要印證,便告訴他劍訣所在。

    不想唐天恨將自己鎖在屋子里研習三天三夜,最后一個夜晚破窗而出,長嘯一聲,跳下望君山,就此遠去。唐天北猛然驚醒,見此情況,也跟著他跳下望君山。

    再次離開望君山的唐天恨很快就甩開自己的師兄,一路渡江北上,往中安城幽羅山趕去,但最后他也沒能到達幽羅山。唐天北不需渡江,數月之后,中原便傳來各大劍派的書信,內容全都是唐天恨提劍硬闖山門,強要劍法。書信一封接一封,地點逐漸靠近中安城,而情形也越加荒誕。最后一封信從昆侖山底傳來,唐天恨提劍披頭散發闖入一家民居,將民戶一家四口盡數屠戮,而后竟然鉆進了豬圈,和幾頭豬扭打在一起。

    唐天北終于確認他的師弟瘋了。從此十年已過,江湖上再也沒有唐天恨的消息,江湖傳言認為唐彩云所言不虛,北秋閣人不能習劍??墒翘铺毂辈恍?,北秋閣人也不信,唐天北將唐天恨藏到嵐石殿當年的總殿,也就是如今的嵐石小院里,從沒有想到十年后,唐天恨突然恢復了正常,武功更要遠勝從前許多。

    在江湖近百年的歷史中,唐天恨是唯一一個以劍客的身份被人銘記且懷恨在心的江南人,連帶著他的劍。也是江湖少有不是從藏劍冢帶出來而名震天下的劍,據說這柄劍還是唐彩云早年時從前朝舊址里翻出來的無名劍,隨后一直放在北秋閣,唐天北當日聽說師弟要安心鉆研武學,心下甚慰,頗感激天工城挫了唐天恨的銳氣,使得其能夠收心回到北秋閣。于是便將此劍一并交給唐天恨,這柄劍唐彩云曾取了一個名字,叫做殘王劍,唐天北送劍給師弟時,稱其為浪子回頭劍。

    可惜浪子回頭,卻只為使出更為凜冽的劍招,在過去的十年里,唐天恨偶爾在嵐石小院發瘋,除了唐天北指定的幾位門徒,無人知曉他的下落。

    方蹇最后一次見到唐天恨的時候他還不會用劍法,唐天恨一生只有方蹇一個徒弟,離去那日,唐天恨不僅將所有事務統統放下,順便將這個寶貝徒兒也丟給了師兄。

    方蹇永遠都忘不掉當一疊宗的無事禪師登上望君山向閣主討要唐天恨的時候,禪師身后無數張嘴臉無數雙仇恨畏縮的眼神,都明明白白告訴他,方蹇曾經的師傅,唐天恨已經徹徹底底走火入魔,從江南殺到中原,最終將自己殺死了。

    若不是數月前閣主親傳書信告知一切,他想不到,唐天恨還活著,并且現在就在他的上方。

    他雖然不太能記得住唐天恨曾經的模樣,但這獨特的嘶啞嗓音卻一輩子都忘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