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軼在極短的時間里把方程的話反復咀嚼了好幾遍,確實有被驚到。他咽了口口水,又端起水杯喝了一大口,才靜下心來。
難怪呢,兩個人在一起的時候總讓人覺得哪里別扭。
背離開沙發背,他往前傾著身子,手指敲打著玻璃杯杯壁,帶著杯里的水都微微顫動。
沉默半晌,他停下手上的動作,仍舊望著方程,輕嘆一口氣。
“他知道這事?”
“知道,但是沒有跟我提起過。”
曾軼點點頭,搓了把臉,掏出根煙點上,“所以就是,你也沒有跟他說過你是記得這事的?你們都揣著明白當糊涂,誰也不說,你也不知道該怎么處理?”
“嗯?!狈匠淌治罩?,把冰涼的玻璃都要捂熱了,然而思緒不在那里,忘了松手。
原理能發現她的不對勁,猜到她可能已經想起來了,她自然也不傻,能看出原理前后的轉變。
她也不是有意不跟原理坦白,把爺爺的骨灰盒埋好那天她坐在屋外,原理就在她邊上,她也沒有隱瞞自己是和爺爺不是親爺孫的事實。
她只是不知道這事怎么說,不知道從何說起。
她也沒想到,過了那么多年,原理還能記住她,認出她。
這世上每天有千千萬萬人擦肩而過,能在茫茫人海里重逢的不過寥寥,他們之間沒有太多的關系做紐帶,卻好像比任何關系都要密切。
沒有人知道,原理在寺廟里許下“家人平安”的愿望時,方程路過一家人家門前,望見兩個小孩子牽著手繞著柱子轉,一個小男孩,一個小女孩。她忍不住駐足,盯著看了好久,好久。
她從不主動去想起有關原理的那段記憶,只是一旦有一個契機觸發,所有的記憶都會排山倒海般涌進腦子里。
提醒她,這個世界上有一個人叫原理。
他教她拉鉤。
說過要帶她回家。
曾軼望著面前這個,也算是自己看著長大的女孩,心里也亂得不行。
關于方程最初的印象,就是段光華冒著雨抱著一個暈過去的孩子扣開他們家的門,連坐下歇一會兒都不肯,寸步不離地守著,直到女孩醒過來。
那時曾軼的爺爺還在,是個西醫,退休后自己開了個小診所,幫百花蕩的人檢查檢查感冒之類的小毛病,和百花蕩的人關系也都挺不錯。
他記得很清楚,當時方程身上的衣服和頭發都濕透了,尤其她那一頭本來就沒有好好修理的頭發,被淋濕后胡亂貼在臉上額頭上,有的結成粗粗的一條,貼在床單上像個海膽。他忍不住發笑,被他媽好一頓揍。
他媽媽把他小時候穿的衣服找出來給方程換上,拿毛巾輕柔地幫她擦著頭發,眼里滿是憐惜,一旁的段光華身上也濕透了,被曾軼爺爺幾番勸說,才進屋換了身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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