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進到屋子里,半夏就看見了桌上那一大罐裝在保溫罐里的牛骨湯。
她打開蓋子,在撲鼻的香味里陶醉了一番,給自己盛了滿滿一碗。
那燉足了時辰的骨頭湯里,還放入了她最愛的黑胡椒提味。小小地抿上一口,混著辛辣味的溫熱肉湯滾過喉嚨,瞬間就驅散了四肢百骸里的寒氣,把在湖邊凍了一晚上的身軀給燙暖了。
半夏從心底發出一聲幸福的嘆喟,實在想不明白超市里賣剩下的牛骨頭怎么能變出這么個味。
捧著熱乎乎的湯碗,她整個人窩進了窗邊的小椅子,從書包里翻出郁教授推薦給她比賽用的曲譜,邊享受著美食邊開始讀譜。
《Zigeunerweisen》流浪者之歌,
這首曲子她從前就練過了,當時被郁老師從頭到尾,批得一無是處。想不到最終老師卻讓她用這一曲子去比賽。
半夏小口品著熱湯,腦袋里哼哼著曲子的旋律。
流浪者,何謂流浪者?
那些卷著行囊,蹲在湖邊聽她彈琴的算不算流浪者?那些點著細煙,靠在酒吧外墻休息的年輕女孩算不算流浪者?還是那些為了夢想,背井離鄉在外漂泊的人才是流浪者?
今天晚上,夜空中飄著淡淡的云彩,月光很迷蒙,深淺不一的婆娑樹影沐浴在月色里。城市的燈火浮在遠方,像虛無的海市。
這樣的暖湯和月色,讓半夏回想起自己少年時期在外求學的情景。
那時住宿的學校離家很遠,每到周末放假,她就擠上城鄉間往還的大巴,吭哧吭哧往家里趕。
山路崎嶇,車開得慢,往往半路上,天就黑了。破舊的中巴車內擠滿了乘客,和他們攜帶的活雞活鴨。行李堆得都插不下腳。還是中學生的半夏就會像這樣團起身子,隨便找個角落窩著,坐在搖搖晃晃的車廂里,一路看著窗外影影綽綽的景物。
暗夜里的漆黑公路,道路兩側無邊無際的黑色叢林,狐火蟲鳴,行走在彩云間的淡淡月光。那時候小小的自己可不就像是一個漂泊在外的流浪者?
可是當年,她從來沒有體會過真正流浪的感覺。
不論多晚,只要車子一停下,空蕩蕩的汽車站臺上,總能看到母親抱著一個裹著棉布的搪瓷瓦罐,站在那里等她。
暖黃色的路燈下,母親每一次看見她就笑了,伸手揭開蓋子搪罐的蓋子。饞死人的香氣就順著母親的手滿溢出來。
“怎么這么晚才到,餓不餓?先喝一點熱湯吧。”
有這么一碗湯和這么一個等著自己的人,自己無論身在哪里,都算不得流浪者。
直到后來,這個人和這碗湯都沒了,她才真正明白了流浪的意思。
半夏放下琴譜,站在窗口呆立了一會,拿起手機撥通了一個視頻電話。接電話的是她的表弟半永福,小名半糊糊。
半糊糊從小被這個表姐打怕了,如今接到半夏的電話說話都還有些不利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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